郑力才

　　有一年夏天，我乘坐“绿皮”火车去巴中拜访好友。还记得那天非常热，车上没有空调，旅客们都显得很烦躁，有的小声嘀咕抱怨着，有的用手擦着满头的汗……进入山区后，空气变得凉爽些了，大家的心情也平复了许多，开始向外张望，欣赏窗户外面的景色。
　　列车穿过了几条隧道，然后经过一个车站，并在这里有几分钟停驻。我面前的车窗外，一个10来岁男孩站在站台上。这个黑瘦的男孩左肘弯上挎着一只不小的柳条筐，里面装满了五彩缤纷的野山花。列车刚停稳，那孩子就急忙双手举起花筐，向车里的旅客示意。
　　“哇！好漂亮！”我身边的旅客们欢呼起来。有个叫甜甜的6岁小女孩连声求她爸爸买花。这位年轻的爸爸费了好些力气把老式的车窗玻璃向下压，才将窗户打开。车厢内的旅客七嘴八舌地向窗外男孩问价。只见那男孩飞快地将花筐放到站台上，从里面摸出一只空啤酒瓶子，对着我们扬了扬。哦，大家瞬间明白了，他想用自己的山野花来换旅客的空酒瓶。
　　车厢内顿时忙乱起来，人们从桌上、座下找瓶子。年轻的爸爸最先找到自己刚喝空的啤酒瓶想递出窗外，可麻烦来了：这种车窗只能开一半，另一半是固定的。从上半截车窗递出的瓶子很高而站台上的孩子太矮，接不到瓶子。人们想把空瓶掷下去又担心摔碎了，顿时车里的旅客大呼小叫。
　　我忽然想起儿时玩过的“吊瓶子”游戏来，于是拆下鞋带，把它系在方便筷上，将瓶子吊了出去。站台上的男孩将瓶子解下，又马上将一束野花系回到鞋带上。当这散发着芬芳的山野花被吊入车厢时，人们兴奋起来。
　　一位略发福的中年女子一时找不到空瓶子，她把一张5元纸币系在鞋带上，奋力甩到窗外。接到钱的男孩儿愣了一下，看着手里的钱，又看看筐里的花儿。突然，他弯下身，将筐里所有的花儿打成一捆，以令人惊叹的速度，系在了鞋带上。
　　还没等我把这一大捆花吊进车厢里，列车就再次开动了。那男孩左手提着筐，右手攥着刚收到的那张纸币，目送着驶离的火车和卡在车窗外的一大捆野山花。列车远去了，他周围的红霞已在不觉间褪尽，只留下一片山间的苍翠。
　　我回到座位上默默地想：10来岁的大山里的孩子，上不上学呢？或许是他放学后，才来车站用山花换酒瓶吧。那他什么时候采花，又是怎样采花的？从花枝的茬口看，应该是用镰刀割的。他今天意外地得到了几块钱，又会做什么用呢？我靠在座位上猜想着。
　　这时，大家已经合力将那一大捆山花吊了进来，分成小束送给邻座几位旅客。这些不知名的野山花，五颜六色、娇艳欲滴，在我周围散发着略带青涩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