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孟

在仰天窝看岷水，无论多少次看这似乎流不尽又转瞬流逝的“秦时水”，心中总会有敬畏之情升起。晚秋时节，岷水青碧如玉，不是净透见底的清亮，而是一种质地淳厚的深翡翠色，怪不得人们会用“秋水”形容幽深净彻的眼眸。

翡翠般的水体卷着白色水花向前奔涌，流转在一段接一段的大渠里，四散到平原各处，滋养着一代又一代的人。深秋微雨中，河岸边有小丛零散的野菊花、一两枝未开尽的野棉花，碧黄白褐……小花儿们本不起眼，可一旦注意到它们，在动态的青色水体背景下，便格外的美。

河川与浅山依傍，山高处长了马尾松。站在塔楼高处，玉垒浮云映目。极目远望，背风侧是一层一层绵延进云中雾里的群山，迎风侧是现代的高楼和车流。四下里是平原的秀美小山，即使再高，在我看来也还是小山吧，与高原像地球的怒气一般拱涌而成的高山险峰相比，它们温柔多了。

随着年岁的增长，更能体悟到我们所处的被称为“现代”的此时，不过是历史长河中偶然又微不足道的一小段。“吾在天地之间，犹小石小木之在大山也。”年少的时候，对这样的描述只是过眼不过心，内心深处总带着“我们”是世界中心的小小傲慢，觉得自己是与众不同的那一类。不过，年轻气盛也正需要如此吧。

初登玉垒阁，起初是越往高处越畏怯，然后慢慢习惯，再到对眼前的宏阔满怀憧憬。从一个具有莫大局限的人的视野，联想到能够自由飞升的小鸟的视野、大鹏的视野……百川分散，滋养生类，复又殊途同归，集聚大江、奔向大海。

河岸边有水利部门标识清晰的“水利设施”字样。古人中的智者以智慧识水之性，转害为利，与水共存共生、利益后世。

此刻，于秋水之滨，我想，如何让自己在短暂一生中认识到的事物，至少能比蜩与学鸠要高远一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