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济佑
长江北岸,万亩红橘林中,宛若巨龙的成渝铁路横贯而过,光阴的笛声在铜罐驿站鸣响。
“金剑山头寒雨歇,铜罐驿前朝望通。”铜罐驿自明代起就是古渝州水上名驿。传闻古人为降治江中险滩湍流,曾浇铸一铜罐掷入滔滔江水中,以庇佑过往的大小船舶,铜罐驿自此得名已有千年。
1952年,“新中国第一路”成渝铁路在此设站,列检所、线路工区、机务折返段应运而生,旅客、商贩、船工穿梭如织,短短百余米的古镇老街最多时挤下了70余家饭馆,每天上百条船只塞满江面,往返重庆的“绿皮车”总是趟趟爆满……半个多世纪前,当车站与码头共同撑起铜罐驿的繁华之时,“柑橘之乡”的美名也沿着成渝铁路远扬。
据《巴县志》等史料记载,柑橘在铜罐驿家家种之,像种水稻一样普遍。清咸丰年间,当地果农曾自发成立了一个名为“柑橘帮”的同业公会,但苦于山区交通条件制约,以水运为主的柑橘仅能销往重庆主城及沿江一带。直到火车开来,罐头厂、果酒厂、化肥厂等一大批国营单位纷纷在铜罐驿建厂,大山里的柑橘才借铁路打开销路。
“在80年代,每年11、12月份柑橘成熟的时候,都有2000多名临时工从重庆坐火车来这里的罐头厂工作。” 在车站待了41年的副站长李克强,11岁便跟随当时也是车站职工的父亲来到铜罐驿。他口中的罐头厂正是当年名噪一时的重庆罐头食品总厂,主要生产以柑橘为代表的各类水果罐头和猪肉罐头。
采摘、清洗、剥皮,多汁味甜的铜罐驿柑橘被制成罐头后得以长时间储存,再通过铁路远销我国东北地区甚至出口前苏联。
“同样慕名而来的还有巴县、江津两地的柑橘站,新鲜柑橘采收后,被分为红橘、香柑、江南柑子等不同品种,分别装入垫有稻草的竹筐。”谈及当年发运柑橘的火爆场景,李克强记忆犹新,“按一筐50斤计算,一节车厢大概要装1200筐,一趟挂有十多节车厢的货车轻轻松松就能把300多吨柑橘拉往全国各地。”
过去在本地一斤只能卖三四毛钱的铜罐驿柑橘,通过铁路外销最高可以卖出1元左右的好价钱,漫山的柑橘树一下变成了致富增收的“摇钱树”,受益的果农们个个乐得合不拢嘴。
尽管车站当年从早到晚都弥漫着酸甜清冽的果香味,但对于54岁的重庆工务段铜罐驿巡养工区职工葛平而言,一碗用长江水制成的“活水豆花”,才是他心中铜罐驿的“味觉标签”。
“随着运量和车流日益增长,加之沿江铁路小半径曲线多,这个区间的钢轨磨损、道床板结、翻浆冒泥等病害一度尤为严重。”2012年成渝铁路启动大修,时任换轨大队队长的葛平回忆说,“我们就地取材找来河砂,把它们均匀铺在防渗土工布上,像夹心饼干一样叠满三层后再用道砟压实,最大限度保证线路稳定可靠。”
P60型号钢轨每米约重60公斤,每公里线路上还有1667根木枕等待着被更换为混凝土轨枕。高强度的“天窗”作业后,葛平常常约着同事到车站附近的豆花店“下馆子”。从微微发黄的窖水里夹起一块雪白绵嫩的豆花,再沾上麻辣红亮的蘸料,二者交融于齿间的一刹那,就是这群朴实的工务汉子最解乏的时刻。
家住铜罐社区的杨应春老人和成渝铁路同岁。在铜罐驿生活了一辈子的他,守着老屋至今不愿搬离。如今,他正翘盼着家门口这条铁路重焕生机。
今年9月30日,成渝铁路重庆至江津段改造工程首座隧道——新铜罐驿隧道贯通。这段线路沿江而建,串起了龙凤寺、重钢工业博物馆、铜罐驿古镇等景点,未来将成为重庆观江览景的又一张“金色名片”。
远山无言,长江不语。在成渝铁路历史脉络中,别具一味的铜罐驿站倚在初冬的暖阳里,静候下一程知味时光。
图为铜罐驿站。记者 罗翔耀 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