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萱
时光流转,老成渝铁路的故事常讲常新。
漫步九龙坡,用脚步丈量着每一块水墨青砖。偶然抬头,看着被岁月打磨得斑驳的铁路家属院,仿佛与旧时光打了个照面。黄桷树下,搬张矮凳插坐进去,听铁路人讲几段老成渝故事,在他们娓娓道来的讲述中,潜藏着岁月温柔的痕迹……
铁路村的孩童时光
旧时光里,重庆市九龙坡区铁路村新的一天,始自重庆南站传来的声声汽笛。
“出生在九龙坡铁路医院,长在铁路五村,我是听着汽笛声长大的‘铁二代’。”今年58岁的重庆车站党委书记吴春回忆。1951年,参与修建成渝铁路荣昌至九龙坡区段后,吴春的父亲吴宗清递交了入路申请,成为九龙坡车站(现为重庆南站)的一名货运员。
家有了,根就扎下了。1957年,四川泸县人吴宗清与重庆本地姑娘黄远珍组建家庭,在铁路五村分到一间不足10平方米的板房。7年后,排行老三的吴春出生了。
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那些年,家家户户用炭生火做饭。为省下买炭的钱,吴春7岁时就跟着铁路村的大孩子们,到九龙坡机务段的炉渣线捡“炭花儿”。
每天下午3、4点是机车返回车库的高峰期,孩子们有了经验,只需踩着点赶到。“那时我个头小,身高不足1米,只好将装‘炭花儿’的簸箕抵在腰上,高高地提着去。”吴春说。
机车到了车库,首先得清理炉渣。只见它缓缓爬到高约20米的卸渣线,炉门一开,“炭花儿”就哗啦啦地从机头两侧掉了下来。“挑选‘炭花儿’也有技巧,颜色要青、重量得轻,这样的炭既好烧,火也旺。”吴春笑着说。除此以外,在长江里摸鱼虾、打纸弹战、弹玻璃球,也是在铁路村长大的“60后”共同的童年记忆。
特别纪念与美食
同为“60后”、现任职集团公司党校重庆培训部的刘红岗于上世纪80年代随父亲部队转业到铁路后,成为九龙坡铁路中学高1984级的一名学生。
350米跑道的足球场、水泥地面的篮球场、露天乒乓台……第一次逛校园时,刘红岗被学校齐全的体育设施惊呆了:“学校创建于1956年,但配套设施却走在了重庆市中学的前列。”这让爱好体育运动的刘红岗雀跃万分。
“当年九老坡区中学和铁路分局的足球赛都在铁中举行。”刘红岗自豪地说,1984年他作为校队主力,在九龙坡区中学生足球比赛中为铁中捧回冠军奖杯,全校上下一片欢腾。
“看,这是我们球队队员的专属印记。”挽起裤脚,刘红岗指着小腿上一片褐色的疤印解释,足球场地面铺有炭渣,摔倒受伤后伤口没清理干净,黑色的炭渣就留在皮肤里,成为少年时光的特别纪念。
离铁中十分钟路程的“胡记蹄花汤”“梯坎豆花”也承载了刘红岗年少时的美好回忆。“那时,只有在生日聚会或比赛夺冠时,大家才舍得花钱吃一顿。”他说。
立在店门口的土灶上,一口直径约1米的大锅是“胡记蹄花汤”最醒目的招牌,还未落座就能闻到它散发的诱人香气。一根蹄花,浇上奶白的汤汁,再撒上软糯的黄豌豆、葱花,喜辣就配上蘸料。“光是看着店主盛汤,就直咽口水。喝口汤,再尝一口肉,真是幸福又满足。”刘红岗笑着回忆。
毕业后,刘红岗分配到了重庆西供电段,但每次回到九龙坡参加体育比赛时,他仍会到“胡记蹄花汤”品尝美食,回味年少时的热血与激情。
铁路子弟的“半小时成长圈”
直到现在,重庆车辆段“80后”助理工程师蒲利军仍喜欢用“半小时成长圈”来形容自己的成长轨迹。家住九龙坡铁路村,铁路医院出生,铁小、铁中念书,铁路俱乐部里娱乐……五地之间步行不超过半小时,却串起了像蒲利军一样,九龙坡大多数铁路子弟的成长经历。
“我们成长环境有着浓厚的铁路氛围。”蒲利军说,在学校认识新同学,作自我介绍时,会顺带报上父母的职业。就连铁路小学每周开展的学雷锋活动,也安排到重庆南站候车厅打扫卫生。
那时,最让铁路子弟期待的活动是到九龙坡铁路俱乐部礼堂看电影。《闪闪的红星》《地道战》《小兵张嘎》等影片都曾在这里放映。
“有一次,老师叮嘱看电影带上手绢,我却像往常一样,只准备了麻花、芝麻糖。结果第二天电影放映《妈妈再爱我一次》,我哭得稀里哗啦,零食也被打翻撒了一地。”谈及儿时趣事,蒲利军笑了。
上世纪80、90年代是九龙坡铁路俱乐部礼堂人气最旺的时期,各种表彰会、报告会、红五月歌咏比赛都曾在这里举行。俱乐部里还设有灯光球场、舞厅、台球室、游泳池等娱乐场地,丰富了铁路职工的休闲文化生活。
“我们的包乘组亲如一家”
上世纪90年代,当527次“慢火车”(现为5611次)在傍晚到达重庆南站后,车站外的“集市”便热闹起来。白沙的土鸡、金刚沱的冬瓜、茄子……“慢火车”拉来的“菜摊子”沿着出站口的街道,几乎摆到了铁路村口。
“那一年我19岁,还是重庆西机务段的一名司机学员。退乘后,常和包乘组去师傅家里蹭饭。”贵阳机务段段长皮春回忆。
那时,通勤车晚于“慢火车”到达重庆南站,出站后众人习惯在“集市”买好菜,再直奔位于铁路三村的师傅家。
择菜、洗肉、炒菜……在约40平方米的屋子里,除了稍晚加入包乘组的皮春被安排“吃现成”外,其他6人按照划定的分工,各司其职、配合默契。“家很窄,饭桌也小,但大家挤在一起聊着家长里短,倍感温馨。”皮春说。
有一次,皮春的师兄宣布自己“处对象”了,包乘组成员们立即起哄要见见女方。第二趟退乘后,师兄果然领着姑娘,带着“阿诗玛”和水果糖到师傅家拜访。
一进门,师兄弟们忙着端茶倒水。师母拉着姑娘的手,细问工作和家庭情况。一旁的师傅高兴得合不拢嘴,直叮嘱师兄“好好待人家”。“我们的包乘组亲如一家。”皮春自豪地说,当时在机务段,还流传着不少徒弟被相中成为师傅女婿的佳话。
时光绵长,岁月悠悠,老成渝铁路的故事讲也讲不完。牵着光阴的衣角,与讲述者在黄桷树下共赴一场旧时光之旅,在他们深情的讲述中,往事历历如昨、温暖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