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发仔

入夏的激情，似乎是三角梅点燃的，天桥下、过道边、围墙上，或大红或紫红或暗红，三角梅急不可耐，瞬间铅华堆尽，看得人有些目眩。走在白晃晃的太阳下，三角梅的艳丽只能令人感觉到火上浇油般的燥热，忽地目光一转，暗青的林叶中飘来一片轻盈的蓝，似云似雾又似风，梦幻般恍惚，一时看不真切。轻轻眨眨眼，蓝花楹一树均匀的蓝渐次清晰起来，清雅，绚烂，炽烈中透出一种沉着。

看见蓝花楹，想起家乡的苦楝树。苦楝树有蓝花楹的细叶，但并不对生。开花时，一撮一撮细碎的蓝，间或有淡淡的紫，还穿插着隐隐的牙白。幼时逢春，看惯了桃花的粉嫩、李花的娇白，却对这苦楝树并不招摇的蓝起了兴致。悄悄爬上枝丫，劈腿坐下，鼻息间充盈着浓郁的特殊香气，看蜂蝶竞相飞来，上下舞动，乐得享受这与花共情的时光。但苦楝树是有些悲情和伤感的。将苦字挂在嘴边，总令人感到彼岸的灯火遥不可及。确实，在老家，苦楝树几乎派不上大用场。门前的苦楝树长到碗口粗，老父砍了思忖着做一个矮桌，结果却开裂了，只好随手丢在屋侧晾晒了一夏，在冬寒时塞进灶膛里，当了柴火。

蓝花楹的名字有古典的雅致，或默念或轻吟，仿佛在呼唤一个眉清目秀的邻家女孩儿，又如回到时隔千年的长安街上，遇见衣袂飘飘轻挪碎步的诗书小姐。我试图查找有关蓝花楹的溢美之词，但终究难得精要，偶然看到一节诗句，倒觉得形容很贴切：百媚千娇难比拟，五光十色不牵萦。是啊！蓝花楹的好，比拟不得，牵萦不清。

在这座城市生活二十余年，近些年才注意到这种树，不知道这些树是何时移栽过来的。成行的蓝花楹一起开花时，灵动的蓝色交织成一片，宛如城市上空的蓝色焰火，为整座城平添了一种浪漫且高雅的色彩。

有人说，蓝花楹的花语是宁静、深远、忧郁，在绝望中等待爱情。我有些不认同。其实，蓝花楹秘而不宣的花语里，看不见卿卿我我的爱情，更谈不上绝望和悲情，更多的是一种无以言说的生存精神，那就是把自己活成一种意念，把炽烈的情绪涵养成一种情操，不顾周遭，安心定神，随性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