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龚萱

1958年成立的马角坝机务段是宝成铁路上无人不晓的存在。

作为北向出川的第一条铁路大动脉，宝成铁路改写了“蜀道难”的交通困境，亦见证了一代代马角坝机务人的成长。

1967年，19岁的李培良从大连铁路机车司机学校毕业，被分配到马角坝机务段。初到马角坝，他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灰雾漫天，半天不擦桌子，一摸满手灰。”李培良将四面环山的马角坝比作一口铁锅，马角坝机务段则位于锅底。

时隔二十载，故地重游，马角坝的天蓝了，水清了。站在马角坝机务段旧址上环顾四周，荒草丛生、乱石嶙峋。旧宅被夷为平地，只剩下废弃的检修车间大楼与段机关旧楼遥相对望。凭着记忆的指引，今年77岁的原马角坝机务段党委副书记李培良寻到了该段礼堂旧址。

“刚到机务段没分配到宿舍，礼堂的地板就是临时床铺。铺上干草，盖上自带的棉被，老鼠常与我们同眠。”李培良回忆，当时的工作环境也非常差。驾驶室里浓烟弥漫，过隧道时得伏低身子，用浸湿的毛巾捂住口鼻。出了隧道，人像从水里捞出一般，风一吹，后背衣服上便显现一片“盐碱地”。

艰苦的工作和生活条件让不少人打起了“退堂鼓”，但前辈们的举动，坚定了年轻的机务人扎根马角坝的决心。一次，机车锅炉缺水，导致炉膛内的易熔塞熔化。锅炉工班长立即穿上浸湿的作业服，毫不犹豫地钻进虽压熄了火但温度却高达60摄氏度的炉膛。“换好了易熔塞，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却被烤得绯红。这样的情景，令人感佩。”李培良说。

马角坝机务段的钟声，是那个时代马角坝人的共同记忆。置于锅炉房顶的铁钟重逾百斤，如婴儿手臂般粗细的绳索一头连着钟舌，一头顺着墙壁一直垂到地面。上下班时间一到，锅炉工就拽动绳索，“铛铛”钟声在马角坝上空久久回荡。

“这口铁钟还立过功，至今珍藏在成都机务段的荣誉室。”李培良笑着介绍，马角坝曾起过一次山火，铁钟声声急促，与齐鸣的机车汽笛一同示警，指挥马角坝人成功扑灭了山火。

1969年6月，马角坝机务段迎来了我国自行研制的第一台正式定型的电力机车——韶山1型008号电力机车。1975年，宝成铁路完成全线电气化改造并投入运营，宣告了中国第一条电气化铁路的诞生。

蒸汽机车、内燃机车升级为电力机车，随之而来的是对职工素质的更高要求。“当时大多数司机只有小学文化，学新知识只能死记硬背，废寝忘食是常事，更有甚者用上了‘椎刺股’办法，学习的劲头让人动容啊！”回忆往昔，李培良连连感慨。

随着电气化铁路建设在全国铺开，各兄弟机务段纷纷前来“取经”。“这是马角坝机务段最辉煌的时期！韶山7型电力机车在马角坝试验定型，编制的韶山1型和3型电力机车的检修规程和司机考试办法在全路推行。”李培良说。

“我们的‘灯光球场’也相当热闹。”与李培良一同重游旧地，54岁的电力机车司机杜芝柱接过话茬。在文化活动贫乏的年代，马角坝机务段的“灯光球场”曾是职工们的“娱乐圣地”，无数场让人热血沸腾的篮球赛曾在这里举行。

“为了给职工放电影，球场有一整面墙还被特意刷成了白色。”杜芝柱清楚记得当年的盛况，放映队的人还没来，职工们就已端来板凳占好座。“外段职工和当地村民也来观影，‘灯光球场’里三层、外三层全是人。”杜芝柱笑着回忆。

离开“灯光球场”旧址，沿着一条水泥路缓行，一片小树林映入眼帘。“呵！这里还保持着原样。”杜芝柱惊喜地指着面前的一块空地，“这里曾是我们车间在‘美食节’上摆摊的地方。”

上世纪90年代，每逢正月十五，马角坝机务段的“美食节”就在这片小树林举办。一下班，锅碗瓢盆被哐哐铛铛地搬到“摊位”上。“摊位”按车间划分，由各车间的“美食达人”掌勺现场烹饪美食。“一到‘美食节’，小树林里人山人海，附近村民也来凑热闹。”杜芝柱说。

车轮缓缓碾过，载走流金岁月。由于生产力布局调整，1998年，马角坝机务段迁至江油，更名为江油机务段。马角坝镇上的厂矿逐个停产，铁路医院、铁路学校等相继搬离，曾经喧闹的小镇回归了平静。

2004年12月，江油机务段被并入成都机务段。然而，有关马角坝机务人的故事并未结束，在江油机务段原址上，成都机务段江油实训基地拔地而起，新一代铁路司机扬起理想的风帆，在这里启航……

图为原马角坝机务段。

成都机务段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