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勇臻
路一直在往前延展,像是轮子底下生出来的一样,车跑得快,它就急匆匆地长起来,要是车跑得慢,它就不急不缓地抻着。车轮撵着时间淡淡地跑起来,没有意外,也没有惊喜,车窗边划过的一栋栋房子大同小异,一丛丛树影也绿得千篇一律,然后你就来了。
最开始吸引我目光的是那一束明艳多彩的花,就在你高高举起的手中,热烈得让人鼻子一酸,就像有整个春天在你手中绽放。直到车子转了弯,才看到高高举起的手臂下你灿烂的笑脸,就那么恣意地笑着,从我路过的这个山头跑向下一个转弯的街角,你一遍遍举起那束鲜花,我也一遍遍看到。我害怕车跑太快,会错过你的鲜艳,又害怕车跑太慢,追不上你的赤诚。我就这样忐忑又欣喜地和你在一个又一个路口相遇,你不说,我也不问,所有想说的话在一次次举起的繁花中浸染只属于我们的这个午后。
我记得你笨拙的样子,也始终忘不了你腼腆的憨笑。只有站在花海里,往日束缚你的局促才会化作油然而生的恬静和舒适。你说每一枝花都有心事,悄悄诉说着地里的蛐蛐、枝头的雀儿,有云携着蹦跳的雨、有风带着十里的香,还有阳光也抵不掉的晨露挂在花瓣上的清明。于是你俯下身子,将耳朵偷偷贴近,聆听着每一朵花羞赧的自白,收藏起每一段纷繁的心事。你小心翼翼又无比真诚的样子像是一幅油画,在那一刻框住了整个晴天。我想,这油画该是莫奈的手笔,只有那样的光线和色彩才能捕捉你眼底的澄澈。
你无羁地奔跑着,花在你身后铺成色彩缤纷的海洋,它们簇拥着、摇摆着、呼喊着,献给那些自由的魂灵。你向晚霞致意,装点着或热烈张扬、或宁馨内敛、或新奇出尘的花束,织就比肩天公的短暂绮梦。你轻抚,把所有的付出藏进身后的花篓,将全部的汗水浆洗进四时的阴晴圆缺,你所抚育的鲜活也赋予你鲜活的美。于是,我悄悄把这样的你收藏进心底,藏在初秋的情愫中——再遇见,记得送我一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