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孟
沿着长长的胶东半岛东北海岸线,从芝罘区到莱山区,滨海城市夏日的午后泛着一种朦胧的白光。没有地铁穿城,出租车在似乎无尽头的滨海路红绿灯里走走停停。一侧是黄海在高楼、哨所、红顶洋房的间隙里若隐若现;另一侧是海岸边缓缓而起的山,山的形状也和海浪的形状相似,峰顶处往往停着一座灯塔或者亭台。偶尔向说本地话的司机师傅询问路线。交流简洁、耐心解答、不迎不拒,是此地遇到的多数师傅给我留下的印象。
午后的城市绿化带里,木槿花、紫薇繁盛。从海面而来的风吹过来,对于习惯了南方黏热的旅人来说,很是凉爽惬意。此时节烟台的海是淡淡的,不是令人惊艳的蔚蓝色,也不是极端天气到来前黑压压沉闷的样子,淡淡的海浪轻抚着孩子晒黑的脚丫。傍晚来临,层层海浪卷涌到岸边,城市的居民带着孩子、狗狗,三三两两在海岸上散步,或者在他们熟悉的海域里游上两圈儿。
浅滩踏水,竟然有结群的小鱼儿肆无忌惮地顺浪而来,又在海浪退回之前迅速掉头跑回海里。一两只笨拙的小鱼儿因为跑得太猛而“侧翻”,露出亮银色的肚皮,可爱极了。海螃蟹小小的,比蜘蛛大不了多少,确实是横着走的……
在这里遇到的人感觉是淡淡的,不会特别热情,不过一旦有人主动问询,他们就会格外热心地帮人出点子。岸边有卖鸡蛋灌饼的小车摊,看上去很是简陋,东西却意外的好吃。
再晚一点儿的时候,海边的松林通通成了轮廓分明的墨色背景,像是给八月壮美的晚霞铺好了舞台。不一会儿,落日的金色光芒似给松林戴上了“王冠”。再晚些,烟台山的方向,城市的绚丽灯光不甘心地继续点燃夜晚。那些远处的灯火,让我想起第一次在厦门看到大海,淡墨色东海岸边的夜晚,弥散的是浓浓的南洋风情;人们沉浸在玩乐的氛围里,不远处是金门岛环岛路灯的橘色光亮。现在想来,那种氛围也许属于年轻或者喜欢热闹的阶段吧,而此刻烟台海岸的模样,更契合眼下心境。
通往烟台山的海岸街,T字路口常常堵车,回头一看就是惊艳海景——路口延伸出去是近在眼前迷蒙宏阔的海天一色。路边,橘色凌霄花点缀着烟台山的领事馆旧址建筑群,梧桐的斑驳树影投洒在20世纪初建成的洋房墙面儿,流过的是100多年前国力衰弱被迫签订《天津条约》开埠的历史。登上“狼烟台”,自古以来海防战备的痕迹印刻在了城市名字上。想来,若没有民族自强不息的时刻警醒,无边大海、万里长城也守护不了千里江山的长长久久呀。
烟台山令我印象很深的还有冰心纪念馆,那是一座英式小楼,为海关税务司的官邸旧址。3岁时,冰心因父亲任海军训练营军官,在此居住8年,度过了一生中奠定性格基调的童年时光。纪念馆出口有一座“冰心奶奶”的坐姿铜塑像,花园里有她喜欢的玫瑰花,她微笑着看着远处烟台的海,应该在回想她一生的点点滴滴吧。
1952年,周总理接见了回国的冰心夫妇,和他们作了长谈,她除了写作之外的外事工作能力也许是从这时被逐渐唤醒的吧?展品里有一件冰心手书的周总理名句:“与有肝胆人共事,从无字句处读书。”她一定受到鼓舞了吧。
喜欢烟台,淡而自如、用力不猛,底蕴深厚、自有脾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