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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2月09日

米花

黎玉松

爆米花是我小时候最美味的零食。上世纪70年代,人们穿衣吃饭都是不小的问题,吃零食是件很奢侈的事情。能吃到爆米花,除了布依村寨里少有的盖新房、接亲嫁女等重大喜庆时刻,就只有过新年了。

刚进入寒冬腊月,离过年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挑着爆米花机器的匠人早早地就在布依村寨里活动开了。那是一位五十来岁的汉子,面容清瘦,皮肤黝黑。一只黑黢黢的铁罐子,一条油乎乎的麻袋,还有一条搭在扁担上辨不清颜色的毛巾,就是他的全部家当了。爆米花匠人每到一处都是最受欢迎的人,人们都热情邀请他到家里落脚,还管吃住。爆米花匠人一般都会选一户房屋宽敞的人家落脚,根据爆米花的工作量,住上三五天。作为回报,爆米花匠人要么想办法割一点猪肉打平伙,要么这户人家需要打爆米花,爆米花匠人全部免费。

选好落脚人家,爆米花匠人就开始忙乎起来。在堂屋支起那个葫芦形黑黢黢的铁罐子,安装好装爆米花的油乎乎麻袋,生火烧罐,准备打爆米花。听说爆米花匠人开工了,家家户户赶紧装了两升玉米排队等候。五角钱打一锅,爆米花匠人不慌不忙,把玉米倒进铁罐子里,再拧紧盖子,转动摇把。罐子不停在红色的火焰上转动,待罐里的温度气压达到一定火候后,爆米花匠人立即钩取下铁支架上的罐子,放到麻袋口中,脚一踩,“嘭”的一声巨响,一股白气喷出。随之喷涌而出的就是白花花的爆米花。这个时刻,最开心的就是我们这些围守在旁边的孩子。有些爆米花喷到口袋外,落到地上,孩子们不管捡到几颗,都拼命往嘴巴里塞。那感觉就是:真烫、真香、真甜!弄得孩子们个个龇牙咧嘴。大人们见状,就让孩子们一个一个走上前来,满满抓了一把,塞进他们的口袋里。那段时间,我和小伙伴们背着书包去上学,走起路来昂首挺胸,是一年中吃零食最阔气的时候。

至今,布依村寨里还有很多姑娘名字叫“米花”,不用问就知一定是打爆米花这个时间段出生的。

随着新年的临近,母亲也开始忙着做米花。这个米花和爆米花不同,家家都能自己动手制作。做米花首先就是要蒸糯米饭,先把白白净净的糯米淘洗好,用水泡上半天,等糯米粒泡得浑身发胀,就可以装进木甑里蒸了。母亲蹲在灶门口,一点一点往灶里添柴。木柴在灶膛里熊熊燃烧,火光照在母亲的脸上,红彤彤的,让母亲显得格外慈祥。甑子里很快冒出了热汽,满屋都是糯米饭香。糯米饭蒸好抬下灶台后,疼爱我们的母亲首先分给家里孩子一人一个糯米饭团,解我们的馋。然后,母亲才在手上抹一点生菜油,把糯米饭抟成一个个小饭团,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竹篾晒垫上,再均匀地摊开。母亲有双灵巧的手,她蘸上食用颜料,在糯米饼上画出不同花草图案。这些漂亮的糯米饼晒干之后,就成了米花,过年时放进油锅里一炸,就会变成又大又圆、花花绿绿、香脆可口的炸米花,摆上年夜饭的桌子,很受人们的喜爱。

如今,童年爆米花和糯米花的香味,连同母亲做的饭菜味道,依然真切留在我的记忆里。冬天一来,只要深深吸一下,就能闻到米花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