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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2月21日

山里人·铁路人

谭征夫

故乡位于桂西北大石山区,典型的喀斯特峰丛深洼地形地貌。这么多年,故乡的大山像波涛一样在心底涌动。是父老乡亲们浓重的土话,质朴的秉性,让大山鲜活;是祖父抑扬顿挫的诵读声,撩动了溪水的波澜,让大山生动。

儿时,我用稚嫩的听觉神经承接相思的重量。长辈们浇灌着乡情的心血涓涓滴滴,在岁月的催化下酿成一坛高纯度的烈酒,我在懵懵懂懂的年纪,仰头灌下一杯又一杯,饮尽醇醪,也咽下糟粕。童年的脑海中,兀自勾勒一幅想象的云和天空。历史的酒精接着发酵,一次一次的憧憬凝聚成强大的后劲,就这么一厢情愿地醉了十多年。

从故乡的峰丛深洼中抽离,故乡在记忆里逐渐风化。那些白发苍苍的老人,将深深浅浅的皱纹拉直,又扭曲成野史的线条,一部接一部饱含希望与失落的野史,隐藏起一页接一页绵密的凄怆。我怎么也翻不到故事的最后章节。于是,故乡的诗意与美好,在无以名状的梦境中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在现实与想象的反复纠葛中,我被强烈的矛盾逼进思维的角落。

曾经读到一首名叫《贵州》的诗,其中“随便扯一片云彩,都可以拧出水洗澡;随便爬上哪座山,都可以把你举出云霄”这句,我读后便暗笑:诗人也太会夸张了!那年踏上高原铁路,我便被起伏跌宕的群山镇住了:诗人没有夸张,一切都是真的!略有不同的是,故乡的山高耸险峻,高原的山延绵不绝。贵州是全国唯一没有平原的山地省份,山是这个省份最为明显的标识。

既然离不开山,那就随遇而安,并且爱上它。许多吃铁路饭的工友跟我一样,真真切切地生活在同一时空。我们曾滔滔不绝地追忆贵州第一条铁路的来龙去脉。我们也曾评说列车上的餐饮如何可口,吐槽职工食堂的饭菜怎样难吃。但底线我们不会触碰,那就是确保铁路运输畅通无阻是我们的崇高职责,不能轻侮。想法有所偏差的时候,我们无一例外地看着苍茫的群山,从中获得某种支撑和启迪。

我看过苗族芦苼舞,听过侗族大歌,吃过水族韭菜鱼,买过布依族蜡染。苗族歌手阿幼朵演唱的《铁路修到苗家寨》,欢快的旋律、热闹的气场,至今仍在拨动我的心弦。丰富多彩的民族风情,赏心悦目的奇山秀水,凉爽宜人的山地气候,因了铁路、公路、航空交通的日渐便利,令游客趋之若鹜。在高原铁路工作、生活,我的自豪感、获得感、幸福感与日俱增。

退休返乡的铁路人,眼里充满了纠结和不舍。依然住在小镇的退休铁路人,半睁着老迈的双眼,叙述在岗时的拼搏与进取,描绘高原的倔强与奋斗,逐一铺展“挑山赶海跟党走”的精彩图景。他们絮絮叨叨的语调,透出亮丽的色泽。我因此加深了对“心安便是归处”这句名言的理解。是啊,只要用心体悟,尽力去爱,高原铁路和贵州山地的独特魅力会关照你,陶冶你,洗涤你,你的灵魂便更加干净纯粹。

我时常对着铁路桥梁隧道发呆,对着紧贴山岭奔驰的火车默想。关于高原铁路的过去、现在和将来,在我的眼球上频繁跳动。我想在记忆与想象的边缘缓缓搜寻,搜寻高原铁路提炼出的人文结晶,将故乡赋予我的质朴亲切熔铸成力量,支持我在高原铁路上付出同等的关怀和奉献。

“复兴号”沿着阳光的指向腾飞,一闪而过的流线,瞬间穿透了我的胸膛。大山在变,铁路在变,一切都在变,令我这个铁路人应接不暇。我不禁扪心自问:面对如此美好的景色,你该怎样找准自己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