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孟

院子里的红梅次第开放，叫人怎能不忆起往冬来。红梅立雪夜，幽人入梦来。红梅、白梅次第开，腊梅至盛，想来春已不远。

盛期的腊梅像一种荧光色的小灯泡，花小却醒目。刚开的红梅却没有想象中惹眼，光溜溜的令人几乎快遗忘的枝条上，突然冒出许多小花来，凑近细看，是偏粉的玫瑰色。细嗅之下，有一种馥郁的香气，却一定要凑得很近才能闻到。

梅花和雪景极为相称，古典小说里常有这样的场景。据说日本平安时代贵族有一种专门模仿红梅覆雪的穿着配色，专属名字是“雪之下”。白衣下的梅色内搭，若隐若现，映照着美人的面庞。

王维的那首“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说的也是梅花时节的心事。心里时刻牵挂着对方，嘴里却问不出来，深浓情思到头来只转为一句：“来日绮窗前，寒梅着花未？”故乡寒梅开了没有呢？不知道。不过心里的梅花却已怦然绽放百千回了吧。在蜀中被梅花熏醉的陆游，虽然多以梅花寄托踌躇抱负，却还是难掩诗人任性地在梅花中“醉似泥”，希望自己有分身术，“一树梅花一放翁”的贪爱着。梅花在隆冬里总是被人们贪爱着。不过，隆冬里还是盼着一场雪。

想起三年前此时，蜀中大雪，傍晚时分雪势迅疾。我们还在做事，访客匆匆赶来，一边轻轻掸去头上肩上的细雪，一边亦迅疾地交代一些事情，又似雪融一般迅疾消失。那个情景一直记得很清楚，仿佛下一秒就会穿越到红楼梦里公子们入门抖落披肩雪的场景似的……

那一夜雪下了很久，晚归开车回家，路灯映照下雪花旋复飞扬，我忍不住停在路边看了许久，直到冻得不行。

我畏惧冬天的寒冷，却也贪爱冬之极冷之下那样凛然、清晰、卓尔不群的美。

我们故乡的红梅怎么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