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杰基

今年春节，我回了一趟四川老家祭奠母亲，了结我多年的心愿——为母亲写碑文。

母亲已去世，我想把多年的情感写成文字，这样才无愧于母亲对我的抚育——她让我读书学习，让我由一个农村娃成长为一个火车司机，还能在书刊、报纸上发表“豆腐块”。

母亲一辈子都在忙碌，虽然目不识丁，却极要强，靠着勤劳和坚韧，守着家里的房屋、土地、圈舍，承担了家里的大部分农活。从我记事起，母亲总是含辛茹苦地劳作着，背篼里装着割来的猪草、捡来的干柴，扁担上挂着两只盛满水的桶、装满苞谷的竹篮，手里攥着镰刀、挥着锄头。不论天晴还是下雨，总是大清早天不亮就出门，一直要忙到天黑才回家，披星戴月、风吹日晒。偶尔遇到暴雨、大雪天气不能出门下地干活，她会在家干点针线活，为我们做布鞋、缝补衣服，难得有一刻清闲。

母亲对我读书要求很严。记得我读小学的时候，她最爱听我读书。晚上，在微弱的油灯光下，她一边做晚饭，一边听我读课文。听着听着，她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眼睛里充满了赞许，总是不忘教育我“不读书，没有文化，就没出息”。

可惜，1984年，我中考落榜了。当时，我家连吃饭都成问题，母亲还是毅然供我复读，冲刺第二年的中考。我感动得无以言表，母亲则默默地把生活的苦楚都往肚子里吞，在黄土地里为一家人的生计操劳。结果第二年我仍没考上，那种挫败感让我无地自容，感觉真对不住父母，尤其是没日没夜地在地里忙活的母亲。

1986年，母亲鼓励我报名参军，到军队这所大学校去锻炼学习。当我接到入伍通知书后，她说：“我们家几代人，你是第一个当兵的，是我们家的光荣！到了部队，要听党的话，多看书、多劳动。”无论我走哪条道路，母亲对我的爱护总是竭尽全力、无私无怨亦无悔。

在部队，我一直铭记母亲的话，训练之余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挑灯夜读。第二年我如愿以偿地考取了昆明陆军学院通信士官训练大队，后来又转业到铁路，这都得益于母亲的教育。

最令我遗憾的是，母亲没有享受到天伦之乐，她这一生都在为家人而活，“子欲孝而亲不在”这句话时常在我的脑海里浮现。想到这些，我已是泪流满面，伏案痛哭。我想念母亲，想穿她给我补的衣裳、想吃她给我煮的稀饭、想听她教导我时说的话语，而我对她的亏欠太多了。我倾注所有情感写下碑文纪念她：“春风大地立墓碑，仰天修文报母恩……”

现在，驾驶火车是我的光荣，风笛陪伴春夏秋冬，火车倾听我的心事、分享我的喜乐与忧伤。每当我开着火车、踩着风笛，总会想起母亲，想起她的模样和教导我的话语。不管我以后在哪里、在干什么工作，母亲的话语始终伴随着我，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