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小红

每次回老家，我总会专程去吃一顿地道的豆腐果。豆腐果是老家的特色美食，在吃不起肉的年代，它可是乡间佳肴，只有在农村办酒席时才能品尝到。酒席八人一桌，一份菜里总共只有八个豆腐果，人均一个，吃得人心欠嘴馋。大人看到小孩嘴馋了，便会让出自己那个。到了上世纪90年代，豆腐果席卷了小小的市坪乡，后来又传到正安县城。

豆腐果的制作大有讲究。首先要选用上好的黄豆，磨成豆浆再制成豆腐。把豆腐切成一个个小方块，吸干外表的水分，成为一个个质地密实的豆腐坨坨，然后把它们放入装着豆草灰的铁锅内翻炒。这个流程须得掌握好火候，火小了，受热不均匀，豆腐果的外皮就不能均匀膨胀，无法形成一层薄壳；火大了，则会把豆腐果炒糊，外观不好看，而且不好吃。

据说炒制工序是制作豆腐果的核心技艺。一番流程下来需要几个小时的时间，满屋都弥漫着豆草灰和豆腐的味道。老家有一位同族堂婶是我们当地制作豆腐果的高手，整个村寨的豆腐果基本上都源自她家。遇到农村办酒席的旺季，婶婶就忙得不亦乐乎。

小时候上学那些年，我有时放了学不回家，而是先去堂婶家串门，看她制作豆腐果。炒豆腐果时，堂婶头上戴着头巾，一边挥舞锅铲在大铁锅里不停地翻炒，一边指挥着锅灶前的堂叔添加豆草烧火。

等豆腐果炒好了，就轮到泡辣椒上场了。先用热油把泡椒炒出酸辣味，再加水煮汤，然后把洗去豆草灰的豆腐果放入汤里，用微火慢慢熬煮。豆腐果受热膨胀后，会在汤里漂来漂去。最后加入香葱提味，泡椒味与豆腐果味融于一体，一口下去，酸辣嫩滑让人赞叹。没有经验的人咬太快了，还要当心豆腐果里的热汁向外飞溅。

后来，随着豆腐果名声大噪，各地都在争当豆腐果的原产地。

我成家后在贵阳扎下根来，就很少吃到老家的豆腐果了。每次过年回老家，吃饭时，豆腐果端上桌来，看着就令我食欲大开。咬上一口，回味绵长的汤汁在唇齿间游荡，冲撞出令人咋舌的美妙。

待返岗上班时，总会买些豆腐果带回贵阳，分给同事朋友们品尝。虽说如今交通发达、物流方便，老家的豆腐果也不难买到，可是在贵阳的厨房里却怎么也煮不出老家的味道。

再后来我发现，儿时家家都吃的酸辣椒面、酸茄子、油茶汤等家乡特色饮食逐渐随着老一辈的远去再难上餐桌，在都市里已是了无痕迹，只有土生土长的家乡人还在怀念。裹满了豆草灰的豆腐果亦然，它的外观并不像城里的食物那样干净又精致，加之现在家家户户生活条件好了，它就远不如前些年那么受欢迎了。

随着记忆的缓缓沉淀，老家也渐行渐远。五十年时光荏苒，窖藏进心里的乡愁，已被历历往事层层缠绕，欲言又止。

时间越长，想念越浓。回味从前，依稀能闻见豆腐果的香味。记得上次回老家时，一家人吃着饭，畅谈生活的酸甜苦辣。窗外雨绵绵，微风吹过，树影轻摇，只听见一群小孩在村道上奔跑欢呼，一如昨天的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