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从技
2024年11月23日，92岁的孙贻荪收到了从北京寄来的样书。老人颤抖着双手像抱着自己心爱的孩子，把散发着墨香的《回望第一路》紧紧贴在胸口。
由中国铁道出版社发行的长篇纪实散文《回望第一路》，讲述的是新中国成立初期修建成渝铁路的遥远往事。
成渝铁路是新中国成立以后修建的第一条铁路。它的建成通车在新中国工业大发展的进程中具有里程碑式的划时代意义。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时代的进步，它的重要意义和史料价值越发宝贵和深远。
1950年6月15日，正在重庆南温泉二野军政大学深造的孙贻荪，奉命徒步赶往浮图关参加成渝铁路修建动员大会。此后的700多个日日夜夜，他参加了修建新中国第一路的全过程，记忆中留下了许多珍贵的往事。作为成铁人，作为后来者，多少年来，我们期待着这位笔耕70多年、著述丰厚的老作家，能够亲笔写出修建“第一路”的中国故事。
好在，我们的这个强烈愿望，让一位作协的领导委婉表达出来。它有力地拨动了孙老的心弦，激发出了“伏枥老骥”的“千里之志”。
2023年4月，四川省作协举办“作家回家”活动，孙老作为首批“回家”作家参加。在活动的“对话”环节，与孙老对话的蒋蓝副主席巧妙地把这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给了孙老。希望他能够在有生之年用散文的形式，从军人、筑路者和作家独有的三维视角，把修建成渝铁路这段光辉历史中的独家记忆撰写出来，为国家、为时代、为后人留下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蒋蓝言辞恳切：“如果您老不写，等您不在了，您一肚皮的精彩故事就将随您而去。那么，在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人能够将这段珍贵历史写得出来，留得下来！”掷地有声的话语，像战场上催征的号角震响在老兵的耳畔，使得孙老坐立不安、夜不能寐。经过一段时间的反复思考，他越来越深刻地意识到了自己肩头上承担着的责任。到了这年的秋天，孙老再也坐不住了，就像当年在工地上面对严峻的筑路困难一样，庄严地举起右手接受了任务。他说：“廉颇虽老，尚能饭，尚能写。”
于是，在一个皓月当空的深夜，91岁的孙老披件夹衣走进书房，静坐到电脑前，在手写板上一笔一划写下“回望‘第一路’”五个大字。接下来，老人怀着恰如当年奔忙在筑路工地上的急切心情，投入到夜以继日的艰苦劳作中。于是，发生在70年前成渝铁路建设工地上那些鲜为人知的真情故事，就浸润着老人的心血，化作滚烫的文字，一句句、一行行源源不断流淌出来……
秋去冬来，春去夏来，经过将近一年的艰苦笔耕，2024年7月20日晚，孙老为16万字的《回望“第一路”》画上最后一个句号。终于完成了一项重大的历史使命，92岁的老作家如释重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深情凝望着电脑屏幕上最后的那段文字，眼圈里旋转出晶莹的老泪。
《回望“第一路”》不是从宏观角度，全景式展现修建成渝铁路波澜壮阔的宏大场面，而是从“不管部部长”——军工总队参谋的独特角度，讲述了自己在两年多的修建历程中，日常工作所经历的大凡小事，所结识的战友与民工，还有自己的所思所想所为。书中一个个看似孤立的小故事，就像铺设钢铁大道的一张张轨排，一旦将它们连接起来就是一条505公里的成渝铁路；就像一节节不同型号的车厢，一旦把它们组合起来就是一列完整的火车。这列火车，从重庆的浮图关开工会场出发，一路向西、一路向前，经过两个春秋的长途跋涉，最后，一声汽笛长鸣，轰轰隆隆驶进了成都车站的通车典礼。
于是，我们听到了响彻泥壁沱傍晚的激烈枪声。修建成渝铁路的战士们一手拿镐一手拿枪，打退了敌特的破坏和土匪的骚扰。
于是，我们看到了老奶奶坐着孙子推的鸡公车来到军营，亲手将从做姑娘时就开始缝制的几十双精美鞋垫送给最可爱的筑路军人。
于是，我们看到了日冲炮眼突破70米大关的全国劳模颜绍贵，与志愿军战地记者孙贻荪在零下40度严寒的朝鲜战场坑道里激情拥抱、喜极而泣。
于是，我们看到了年逾花甲的蓝田工程师打着绑腿，奔走在乱石滩上勘测线路。他的改道方案，既缩短了铁路里程更为日后的运营规避了风险。
…………
这些尘封了72年的感人故事，对于孙老和他的战友、他的工友们来说，或许都是一件件见惯不惊的小事，如今写起来也可谓信手拈来。可是，它对于同时代的局外人，对于今天的后来者，却是多么精彩的故事；对于共和国的铁路史，却是多么重要的记载。迟到72年奉献出来，依然是货真价实的独家新闻，依然具有感动中国的澎湃力量！
当我们阅读到了这些文字，当我们知晓了这些故事，我们对修建成渝铁路的了解就不再继续停留于“光荣”和“伟大”这些概念化的层面上。我们的眼前就会浮现出一幕幕生动的画面，耳畔就会响起一句句亲切的话语。于是，我们对修建成渝铁路的艰难困苦，四川人民为修建成渝铁路所付出的巨大牺牲，就了解得更加具体，更加形象；就理解得更加完整，更加深刻。我们对成渝铁路的感情又深厚了许多许多，成渝铁路在我们心中的分量又加重了许多许多。于是，我们动情地说，即使成渝之间再修100条铁路，即使火车的时速提升到1000公里，我们也永远不会忘记那条遥远的成渝铁路，永远不会忘记新中国第一路！
感谢成渝铁路的修建者——为我们铸就了那段光辉的历史！
感谢《回望“第一路”》——为我们留下了那段光辉的历史！
感谢孙老——因为《回望“第一路”》是您写出来的，是您在91岁到92岁这个时段里，用手写板一个字一个字为我们写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