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毅
贵州省贵阳市的一家电影院里,陈雨雪与父母并排坐在亚洲最宽的IMAX GT银幕前,沉浸观赏《哪吒2》,当耳畔响起侗族大歌的配乐,陈雨雪与父亲陈德勇难掩自豪之情,相视会心一笑。
银幕侗歌传乡音
非遗薪火映初心
这段宛如天籁之音的侗族大歌源自陈雨雪的家乡——贵州省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榕江县。“音乐改编和创新的声音巧妙融合,演唱很有气势,咱们侗族非遗瑰宝当真了不起!”走出电影院,陈雨雪急于分享观影心得。
陈德勇接过话茬:“主唱之一的杨想妮是榕江三宝侗寨人,也是我们榕江一中的学生。如今,她返乡创业,在忠诚镇乐乡村创立了非遗研学基地,教孩子们童声侗族大歌,课堂总是座无虚席。”
“比您的课还受欢迎吗?”陈雨雪调侃着当化学老师的陈德勇。父女俩的话题从国产动画电影聊到非遗,再聊到家乡,氛围热烈而和谐。
身着铁路制服,别上胸牌,陈雨雪是贵阳车站的一名宣传骨干,利落干练,为南来北往的旅客服务。换上民族服装、佩戴银饰,她是从山旮旯里走出来的侗族姑娘,明眸善睐,亲历了高铁给家乡带来的变化。
陈雨雪生于榕江,长在榕江,从小乖巧懂事、学习成绩优异,是众多家长眼中“别人家的好孩子”。县城教育资源匮乏,陈雨雪打小没有“沾边”过兴趣班和补习班。除了课堂上认真听讲,回家偶尔请父亲开个“小灶”,陈雨雪的课余时间更多则是翻阅家里的书籍,有样学样地跟着陈德勇博览群书。
阅读丰盈了陈雨雪的内心,也丰富了她的想象,她渴望到沟壑相连的山外长长见识。陈雨雪中考时以全县第三名的成绩被贵阳六中“掐尖”录取,凭借突出的数理化成绩,她毅然选读了理科。
两代步履越山峦
同心筑就出山梦
2011年秋天,陈德勇陪同陈雨雪坐上了榕江开往贵阳的大巴车入校报到。这年春天,贵阳至广州的高速公路贵阳至榕江段建成通车,西南地区连接华南和粤港澳地区有了最快捷的交通干道。
“女儿算是赶上了贵州交通发展的好时候,榕江要是再通铁路就更好了。”陈德勇心想,透过大巴车的车窗,窗外连绵的山脉、宁静的村庄令他忆起自己当年的求学路。1990年,陈德勇考入贵州师范大学化学系,成为了榕江县车江乡六佰塘村的第二个大学生。
那是陈德勇第一次走出祖祖辈辈生活的村寨到贵阳上学,他天不亮就从家出发,崎岖的盘山公路坑坑洼洼,7个多小时才抵达凯里市,潦草地找个小旅馆住上一夜,第二天下午再乘坐前往贵阳的火车。陈德勇饥肠辘辘、风尘仆仆,到校时天已黑尽,街头闪烁的霓虹灯牌令他新奇而感动。
陈雨雪高中时代沿着父亲走过的轨迹启程求学,从家到学校单程4至5个小时。不同的是,她的行囊装进了智能手机和电子辞典,脚下的高速路已劈开重峦。她念叨:“总该有人把山外的风带回家乡。”
返乡执教,是陈德勇当年笃定的目标。三十多年来,他坚持通过教书育人的方式把更多的孩子送出大山,改变命运。
继续深造,是陈雨雪现今奋进的方向。2014年,她如愿考入西南交通大学。同年底,榕江结束了不通火车的历史迎来高铁时代,陈雨雪坚信铁路需要专业的技能人才。
“你真是赶上了贵州交通高速发展的好时候,好好学,回来加油干!”陈德勇鼓励着陈雨雪并道出了让其返乡就业的心声。
高铁织网连山海
双城跃动焕新生
2018年大学毕业后,陈雨雪入职贵阳车站,得知榕江站隶属该站管辖令她兴奋不已。当时,成贵高铁开通在即,陈雨雪所学专业对口,积累的知识很快派上了用场,她一头扎进新线开通前的各项筹备工作中。
几年来,陈雨雪分别在贵阳站及贵阳北站的售票员、客运员、客运值班员等多个岗位上历练,亲历了安六高铁、贵阳环线及贵南高铁等多条线路陆续投入运营。
贵州几乎以每年新增一条高铁线路的速度,用十年时间实现了从一条大道到路网织密的变化,让内陆与沿海紧密相连,成为西北、西南至华南地区高铁网络的重要枢纽。截至2024年底,贵州省铁路运营里程达3625公里,其中高铁1608公里,实现与全国主要城市高铁快捷联通。
随着贵州“朋友圈”的扩容,到贵州“打卡”的外地游客越来越多。陈雨雪铆足干劲,凭借扎实的专业功底及热心、细心、耐心的服务素养,急人所急、换位思考,留心观察身边需要帮助的旅客,优先满足“老幼病残孕”等重点旅客需求,获得了旅客多次点赞,共服务重点旅客520人次,成功帮助旅客寻找遗失物品1000余件。陈雨雪还主动尝试延伸服务内涵,充分了解贵州各条高铁线路上的美食美景、风土人情,为旅客提供旅游攻略及最优换乘方案建议。
贵阳至榕江要57分钟的车程,一头连着陈雨雪的工作所在地贵阳,另一头连着她父母的居住地榕江,高铁成为了她们一家三口亲情传递的重要纽带。陈雨雪发现,高铁激发的“同城效应”非常显著,与她一样过着“双城生活”的人比比皆是。她觉得榕江“村超”的火爆得益于高铁的助力,从一场线上狂欢发展为线下文化体育盛会,浓郁的民俗文化与“村”字号体育赛事相得益彰。相关数据显示,截至2月上旬,“村超”赛事全网全平台综合浏览量超950亿次。榕江县过去一年累计接待游客925.58万人次,实现旅游综合收入106.8亿元,同比分别增长21%和27%。
榕江街头随处可见的“人生就该有追球”标语及少数民族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跃动总是让陈雨雪心潮澎湃、思绪满怀。她赞同杨想妮在社交媒体上表达的观点:“非遗不是博物馆的标本,是刻在年轻人DNA里的‘野火’。”她愈发深爱身上叮当作响的侗族服饰焕发的蓝色光泽,时常主动担当小导游,力所能及地为美丽家乡代言。
新学期到来,陈雨雪步入陈德勇执教的高三课堂,通过讲述自身成长经历,介绍铁路客运工作相关情况,引导莘莘学子做好职业前景规划,将来共同助力家乡振兴发展。
铁轨的每一次延伸,都是贵州改写命运的方程式,恰似陈雨雪的足迹与轮音交织的变奏曲。父亲陈德勇扎根县城执教三十余载,用知识铺就四千学子出山路;女儿陈雨雪穿上铁路制服,在流动的中国里架起连通山海的桥梁。学生杨想妮回乡创业,以年轻人“根在土地、歌自天成”的眷恋报效家乡。
动车车窗倒影中,依稀可见陈德勇当年肩扛行李的身影,正与陈雨雪用心服务旅客的温馨画面渐渐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