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孟

偶尔，会想起安宁河畔那座小城。上世纪90年代，而立之年的父母带着我和弟弟在那里安家，当时我六七岁，刚刚上小学。

小城地处高山阔谷之间，却秀气得宛若江南小镇。小城里那些蜿蜒的小巷四通八达，连接着一个一个“屯”或者“堡”，我和同学们的家便散落其间。

那时候，我们放学时会一起沿着小巷溜溜达达地回家。我们知道哪条巷子里“藏”着卖“麻辣烫”或者各种油炸食品的店铺，偶尔会背着家长，悄悄用零花钱去解个馋。

一年四季，小巷里的风物都很美，春天更是格外美。我记得有一户人家，院子里栽着杏花树，三月里杏花开得铺天盖地，到了四月树上便挂满了青杏子。很快，那些青杏便会出现在菜市场商贩的簸箕里，那是春天里必尝的“春味儿”。吃青杏，咬开时必得多加小心，不可把尚未“硬化”杏核咬破。此时的杏核，还是一团小小的白色软物。酸酸的青杏要蘸着辣椒面儿吃，那滋味现在想来还会叫人流口水。

因为和陈同学要好，常去她家玩。她的奶奶让我印象深刻。陈家奶奶总是穿着一件斜襟的蓝布衣裳，围一条绣花围裙，头顶缠着围帕。虽然她的穿着略显繁琐，却给人干净利落的感觉。现在才知道，她穿的就是明代卫所军户移民家属常见的服饰。每次见到我，陈家奶奶总是笑容满面的，亲切而和善。

安宁河的上游还住着我的干妈一家。从我记事儿的时候起，几乎每年大年初二，我们一家人都会去她家串门。除了可以和干姐妹们肆意玩耍，干妈家里各种手作的吃食，对我们姐弟来说都很新奇、很有诱惑力。

听爸爸说，和干妈一家结缘的经历很有趣。当时，按家族长辈要求，干妈家的大女儿需要找一位干爹护佑健康平安，于是他们便带着大女儿去村口的桥头等候，准备与遇到的第一个人结为干亲。他们遇到了我年轻的爸爸，从此结下了两家人的情谊。想来，这真是难得的缘分。

干妈脸型瘦长，皮肤白皙，为人理性，做事干脆利落，把家里张罗得井井有条。她家屋后有流水环绕，连片的良田一直延伸到安宁河边，俨然如高山环抱中的鱼米之乡……

那座遥远小城的巷子里住着我的童年和青春。在那些有苦有乐的旧时光里，刻进我记忆的，除了父母亲人，还有陈家奶奶、干妈这样散发着温暖和力量的屯堡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