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琳裕
缓缓合上《我的城,我的镇:景漂的故事》这本书,窗外的雨正打在阳台的陶瓷花盆上,叮当作响。我不由陷入书中描写的景德镇雨夜——那些落在龙窑遗址青瓦上的雨滴,是否也曾在某个失眠的夜晚,叩响过“景漂”们的心房?
有人在北上广寻找机会,也有人在大理染布、在景德镇烧窑……那些背着行囊、选择去他乡漂泊的年轻人似乎都有种“理想主义”的病。而我,毕业后来到凯里工务段工作。按“北漂”“沪漂”“景漂”构词法,我大概算一个“钢漂”。漂在钢轨与大山里的日子过了几年,理想与现实的背道而驰让我一度陷入迷惘之中,是书里那位在午夜窑口独自修坯的姑娘让我突然惊觉,所谓的“诗与远方”,不过是把生活的盐粒研磨成釉料的过程,她指缝里洗不净的陶泥,何尝不是我们衣服上洗不去的机油印?
旧瓷市场里那些带着茶渍的碎瓷片,多像我们这一地鸡毛的生活残片。作者笔下的“景漂”,在千年瓷都的褶皱里寻找安身之所,他们揉捏瓷土的双手,何尝不是在重塑自己的生命形态?拉坯时的专注,施釉时的小心,烧制时的忐忑,这不正是我们成长的过程吗?那些看似偶然的生活际遇,实则是进步路上的必然淬炼。
在生活这座巨大的窑炉,我们都在经历着各自的“窑变”。钢轨,有钢的反光,有锈的红斑,还有顽强伸延的莽撞。书中人物的生活,现实中我的生活,交融、叠加,目光游走在瓷都的文字中,而情感随着钢轨行远。
书中对“残缺美”的诠释也让我思考,那些带着裂痕的瓷器,因修复而具有独一无二、不可复制的特征,这不正说明,生活中的创伤与缺憾恰恰雕铸了我们各自的独特?我摩挲着书页边缘,仿佛触摸到景德镇老街的砖墙。那些砖缝里渗出的是历史的沧桑,更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故事。蹲在生活碎片前寻找生命意义的何止“景漂”,在每次施工作业后的清晨,吃着热腾腾面条的伙伴们,开心地说笑,对生活的期待,眼睛里的明亮,就像在完成“拾荒仪式”,从生活的碎瓷堆里拼凑完整的自己。在这个快速发展的时代,我们何尝不是一群寻找精神原乡的漂泊者?经过理想与现实的窑火反复煅烧,生命呈现出最接近内心的釉色,精神从此不再“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