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建行

暴雨中，钢轨像两条银蛇，在探照灯下泛着冷光。我攥住操纵台边缘，手心全是汗。看着挡风玻璃上和暴雨比赛速度的雨刷，我突然想起师父曾经说过的话：“汛期行车是每一个火车司机的成人礼。”

这是我成为电力机车副司机后经历的第一个汛期。去年入路时，尚是电力机车学员的我，只在职培教材上见识过汛期行车的冰山一角。而这次，凌晨三点坐进HXD1型电力机车的驾驶室，才真正尝到了汛期行车的滋味。车顶受电弓与接触网摩擦的噼啪声，如同闪电映出峭壁上摇摇欲坠的危岩。

“禁止双弓。”司机室里响起了提示音，我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说：“过分相，注意时速达25公里！”

列车正以千吨之躯在陡坡上艰难地攀爬着。暴雨让钢轨变得像浸了油的玻璃，车轮与钢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撒砂！”司机罗师傅踩下撒砂踏板，仪表盘数字渐渐稳定，列车成功通过了上坡地段。

后半夜雨势渐弱，我们值乘的列车在雾霭中穿行。罗师傅端起茶杯，茶叶在热水中沉沉浮浮。“十年前我跟你一样，第一次在暴雨中值乘感到非常紧张。我们这是山区铁路，在汛期中可能会碰到塌方、落石、水漫路基、倒树等自然灾害。”他指着操纵台上经年累月留下的印记继续说，“作为火车司机，彻底瞭望是生，紧急停车是命，标准化作业是魂，始终牢记‘没有错停、只有盲行’，才能确保每一趟行车安全。”

天光微明时，我们的列车终于驶入内江站。隔着溅满雨点的车窗，我看见检车员踩着积水一丝不苟地检查着车底。

雨还在下，但云层裂开的光隙已描出车站的轮廓。那一刻，我突然明悟，汛期行车不是与暴雨的搏斗，而是与钢铁共同成长的修行——就像列车碾过潮湿的轨缝时，那些迸溅的火星终将照亮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