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勇臻

母亲有一方粉色的头巾，那头巾一开始还是鲜艳的粉，像是春日里蓬勃的樱花般热烈。后来的日子里，这方头巾沾满了劳作的汗水，洗旧了四时的交替，呼吸了冷暖的流转，只留下泛白的经纬，迎着山那边涌进的暖流，夹杂着黄土厚重的脉息，化成早春的风。

摘去枝头挺立了冬的最后一片枯叶，再像是不经意间摔出的笔触，又在枝丫间点满了细细密密的芽苞，在一个不经意间的晨曦中，悄然绽开几多黄灿灿的迎春花，映衬着黄土的苍老，也映衬着灰瓦的黯然。唯有廊下那方晃在风中的头巾有一搭没一搭地覆上这春的气息，把光拘成星星点点的清梦。

烟囱冒出的烟像是大地的吐纳，最初是浓得化不开的白，随着炉膛里渐渐跳起的火，那浓烟变得知礼起来，青蓝的影子有了袅袅的样子，似远山古塔的飞檐下撞进风里的铜铃，悠远铃声般缥缈朦胧，于天地间渐渐隐去。趁东风暖融，便有斜飞双燕剪开天际一线，混杂着烟火的味道，燕儿也唤醒了旧时的记忆，衔着今春的新泥搭在去岁屋檐下的巢窠边上，只探出脑袋瞅着老院里的人。那般纯粹的眸子遥遥望来，恰似故人归来。

忽而想起幼时的夕阳，就那样沉沉地从西边跌下，便是那巍峨挺拔的高山也托不住光明的消逝，只留下天边火红的晚霞在晚风的余热里暧昧，直至延绵不绝的层峦敛去了天际最后的华彩。这样的春夜总是有种味道，这味道来自山脊上点起的篝火，火噼噼啪啪的，长歌在静谧的夜里唤醒生命的萌动，伴随着破土的芬芳，一轮圆月掩映在火舌的跃动后清亮了此间天地，也清亮了方寸灵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