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员 赵雪岐

黄果树的斑驳树影落在褪色的工装肩头，59岁的余中友在初夏蝉鸣中完成了职业生涯的谢幕礼。这个与信号灯相伴43载的铁路人，用布满老茧的双手见证了西南铁路的沧桑巨变。

5月16日，在成渝铁路资阳站旁的成都电务段资阳信号车间小院里，退休茶话的杯中还氤氲着茉莉茶香。余中友望着鱼贯而出的青年工友，恍惚间看见1982年那个背着帆布工具包的自己——17岁的少年穿越蒸汽弥漫的站台，开启与铁路相伴的漫长岁月。

那时，成渝铁路上的蒸汽机车吞吐着滚滚白烟，从成都到重庆，机车以30公里的时速要颠簸十三四个钟头。“当时的条件很差，车上都是煤烟味，跑起来还‘况且、况且’地响，设备也落后，道岔要人扳……”余中友回忆说。

1977年，成渝铁路电气化改造列入国家基本建设计划，次年成渝铁路电气化改造工程开工。在归德乡站的改造施工中，余中友每天背着工具包、提着油桶和师父的茶杯，如饥似渴地跟着师父学技术。15条网路线、12种定型组合……6502电气集中联锁的结构和原理被余中友摸得门儿清。“那时候年轻，记性好、学得快。我最爱听的就是继电器吸合的咔嗒声。”谈及业务能力，余中友对自己竖起了大拇指。

1987年，成渝铁路电气化改造完成。电力机车以60公里的时速穿梭呼啸，“钢铁巨龙”开始腾跃，年运能从610万吨翻倍至1300万吨。每天开行的4趟列车都人满为患，挤满了果农、商贩和外出打工的旅客。除此，荣昌的煤、内江的糖、永川的米也在成渝铁路上流转。

“那个时候街上见不到什么汽车，出远门、走货运，哪个离得开火车嘛！”回忆起上世纪80年代成渝铁路的盛景，余中友眼中闪烁着怀念的光芒。在他记忆里，资阳站是一栋青灰色的两层矮楼，站前广场总是人潮涌动，到了春运更是被围得水泄不通。“那时外出打工的人多，最难买的是成都到广州的火车票，售票窗口前永远排着长队。”他说。

2004年，配合全国铁路第五次提速，成渝铁路成内段进行应急扩能改造。彼时，沿线部分车站已由6502电气集中联锁升级为计算机联锁，车站值班员只需在控制台轻点鼠标，便可选排进路。当时，计轴设备首次亮相成渝铁路，负责验收的余中友不仅见证了技术的飞跃，也听见了时代变迁的脚步声——随着汽车逐渐普及，曾经一票难求的成渝铁路客运列车不再热闹，资阳站站前广场的野草漫过旧时旅客的足迹。

2015年成渝城际铁路开通运营，从仅有一江之隔的资阳北站出发，只需30分钟就能“刹拢”成都，吸引旅客们蜂拥而至。此后，资阳站客流量逐渐减少，2019年正式停办客运业务。这条曾经的“客运长龙”成功“转业”为物流要道。

43年间，从手扳道岔到电动道岔，从蒸汽机车到“复兴号”动车组，从时速30公里到350公里，余中友也从提着油桶的学徒变成了即将退休的“余师傅”。

去年启动的成渝铁路信号联锁室外设备大修改造工程在5月进入尾声，这名“老辈子”信号工也将在这场改造中为职业生涯画下句号。只是这一次，余中友不再穿梭于现场，而是坐在电脑屏幕前，远程判断设备状态。“这微机监测显示的波纹曲线就像铁路的心电图。”他指着电脑屏幕说。43年积淀的经验化作直觉，帮助他在细微的波动间洞察设备隐患。

夕阳为资阳站的青灰墙面镀了金，余中友的目光掠过铁轨伸向远方，那些他亲手调试过的信号灯仍在为新时代的钢铁动脉指引方向。